小说批评的发展阶段
1、汉魏小说学 2、唐宋小说学 3、明代小说学 4、清代小说学 汉魏:小说学的初兴
虽说早在庄子时代就已经出现“小说”一词,但《庄子》中所及的“小说”毕竟不是作为文体的小说。因此,现在可见最早论及具有文体意义的“小说”的《新论》与《汉书·艺文志》,便可作为历代小说学的起点,而整个汉魏六朝时期,则可视作为小说学的初兴阶段。
1.2 汉魏:文献的缺失
由于文献的缺失,此阶段所留下的小说学资料十分有限。首先,小说作品多已缺失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中所载小说十五家共一千三百八十篇,基本阙如。汉魏六朝时期所存的可以称之为小说的作品,也只有《穆天子传》、《西京杂记》、《汉武故事》、《搜神记》、《拾遗记》、《世说新语》、《殷芸小说》等寥寥数种。其次,对小说的论述性文字更是罕见。除去一些小说序跋之外,的论述只有班固的《汉书·艺文志》与桓谭的《新论》。
1.3 汉魏:稗史小说观
与此相应,这时期小说学的内容也相对显得单薄,各家所论大致不出稗史小说观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从起源的角度论定小说出于稗官。小说作者所强调的则常常是为补史而作的出发点与实录的写作原则。郭宪《汉武帝别国洞冥记自序》说:“愚谓古曩余事,不可得而弃……今籍旧史之所不载者,聊以闻见撰《洞冥记》四卷,成一家之书。《山海经》”、《搜神记》、《抱朴子》诸书之作也都是如此。干宝甚至还因其在《搜神记》中的实录,被时人誉为“鬼之董狐”(《晋书·干宝传》)。
1.4 汉魏:小说批评的基调
稗史小说观可以说对整个小说的性质、地位以及发展历程都作出了规定,一部小说学史几乎就是对稗史小说观念的发展、渗透、丰富、调整、变奏与反拔。任何一种小说类型,任何一种小说观念,任何一个阶段,都可见稗史小说观的影子。
值得一提的是,此时期小说学所强调的实录,并非简单地等同于史传领域的实录。作者在写作中虽然也秉持忠于事实,不敢率尔操觚的写作态度,但对于事物的客观性却有自己的想法。郭璞《山海经叙》以庄子“人之所知,莫若其所不知”的话,来证明不能以个人的知识来判定某事的存在,不能以个人的见闻来判定见闻之外事物的存在,郭璞以史传所录也难免有所虚假,都为小说向或有之事、虚构之事的发展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缺口,为小说渐次远离史传,形成自己的品格作了必要的铺垫。如果缺少这种认识,那么,汉魏六朝就很难说有的小说学(无法区别于史学),而此后小说学将会发展成怎样的面貌,也将不得而知。
2.1 唐宋:稗史小说观的继续
小说学在此六百年间,就其主流而言,仍然是以稗史小说为中心。
在小说实绩方面,产生了如《大唐新语》、《酉阳杂俎》、《隋唐佳话》、《云溪友议》、《夷坚志》、《容斋漫笔》等大量作品,皇皇500卷的《太平广记》更是堪称集大成之作。
小说理论与批评方面,论者所强调的仍然是补遗、实录的稗史小说观。刘知几《史通·杂述》说:“国史之任,记事记言,视听不该,必有遗逸,于是好奇之士,补其所亡。”可见一斑。此时期还有一个重要内容,即对小说教化功能的强调,刘知几对“无益风规,有伤名教”,“苟谈怪异,务述妖邪,求诸弘益,其义无取”的批评即体现了这点。这项内容虽然不是前代小说批评的一个重点,却完全是稗史小说观的合理发展。
2.2唐宋:小说观的新变
一是唐代的奇文小说及其观念的突现;一是宋代的平话小说及其观念浮出水面。
奇文小说一支从古文领域蜕变而来,使得小说有了新的资源与动力,而正因为有文史双源的相激相荡相融,小说才得以形成自己的品格和走向繁荣。
平话小说一支从口头走向文字,既将口头文学的活力带进了小说之中,又将小说引向通俗的领域,使得小说获得了无比广阔的发展空间,而这样的空间也正与小说的品性相适应。
尽管在当时奇文小说与平话小说还相对处于弱势地位,但它们的出现预示了小说与小说学大转变即将到来。
2.3 唐宋:奇文与平话小说的一致
奇文小说与平话小说是两种差异相当大的小说类型。奇文小说以文字为载籍,平话小说主要流传于口耳之间;奇文小说为文言,平话小说为白话;奇文小说为己,平话小说为人;奇文小说雅,平话小说俗,不一而足。
然而,这两种小说在两个关键点上却呈现出一致之处:其一,它们的出发点都有较强的娱乐因素;其二,它们的撰作原则已由实录转向虚构。正是有了这两点,中国小说与小说学才得以走向与成熟。它们虽然有所先后,却同处在小说与小说学发展史上的中转阶段。
2.4 唐宋小说批评的不足
尽管小说与小说观念出现了如此重要的转机,但这些变化主要还是体现在小说文本之中,并未在小说批评上得到应有的体现。
与此相应,小说学的存在方式也是以传统的小说文本、序跋、目录著述、笔记杂著及零星的单篇为主,且数量也不多。值得称道的大致有《史通·杂述》,韩愈的《重答张籍书》、柳宗元的《读韩愈所著毛颖传后题》、洪迈《夷坚志序》、陈振孙《直斋书录解题》几家。传统形式之外,只有刘辰翁的《世说新语》评点面目一新,可视为小说评点的先声,虽说它还不免简陋,在形态上与后来的章回小说评点也相距较远。
3.1 明代:小说批评的勃发
章回小说,特别是四大奇书的出现,一举改变了小说的面貌,同时也改变了中国文学结构板块。虽说在正统文人心里,小说仍难入于大雅之堂,但它显然不再是昔日那般卑弱。若就流传之广、渗透之深、影响之大而言,此时的小说甚至可以与传统诗文相抗衡,而在小说同情者的眼里,它们甚至凌驾于诗文史传之上。李开先称《水浒传》《史记》而下,便是此“书”(《词谑》)李贽称《水浒传》为“天下至文”(《童心说》),袁宏道以为,有了《水浒传》的参照,“六经非至文,马迁失组练”(《听朱生说水浒传》),表达的都是相同的意思。
小说批评也突然崛起,李贽、叶昼,特别是金圣叹对小说的批点,极大地增强了小说批评在整个中国文学批评中的份量。明代小说学进入了一个全面勃发的时期。
3.1 明代:小说批评的勃发
章回小说,特别是四大奇书的出现,一举改变了小说的面貌,同时也改变了中国文学结构板块。虽说在正统文人心里,小说仍难入于大雅之堂,但它显然不再是昔日那般卑弱。若就流传之广、渗透之深、影响之大而言,此时的小说甚至可以与传统诗文相抗衡,而在小说同情者的眼里,它们甚至凌驾于诗文史传之上。李开先称《水浒传》《史记》而下,便是此“书”(《词谑》)李贽称《水浒传》为“天下至文”(《童心说》),袁宏道以为,有了《水浒传》的参照,“六经非至文,马迁失组练”(《听朱生说水浒传》),表达的都是相同的意思。
小说批评也突然崛起,李贽、叶昼,特别是金圣叹对小说的批点,极大地增强了小说批评在整个中国文学批评中的份量。明代小说学进入了一个全面勃发的时期。
3.2.1 明代小说批评 的突出成果(一)
明代之前小说学在事体的虚实问题上,虽然已经对事体之虚予以了承认,但态度似是消极无奈。明代小说学论者,则不仅认识到小说的事体必有虚的成份,而且进一步认为小说事体必须要有虚的成份。谢肇淛说:“凡为小说及杂剧戏文,须是虚实相半,方为游戏三昧之笔。”(《五杂俎》)叶昼说《水浒传》“事节都是假的,说来却似逼真,所以为妙。”冯梦龙以为,
小说之中,“人不必有其事,事不必丽其人”,“事真而理不赝,即事赝而理亦真”(《警世通言序》)袁于令以为小说为“传奇”之作,不同于史传的“传信”:“传信者贵真”,“传奇者贵幻”(《隋史遗文序》)都是闻所未闻的惊世之论,深刻地触及了小说与艺术的本质,从理论上使小说从史传的附庸中分离了出来,使之走上了真正的文体之路,较为彻底地解决了小说的身份问题。
3.3 明代小说批评的全面展开
自明代开始,小说的文体批评方才真正出现。此时的小说批评不仅有对作品思想倾向,人物的善恶等现实内容的褒贬,更有对小说形式、文体、艺术诸方面的感悟与解说。大凡小说的真谛、艺术的真假,性格与典型,情节与结构诸多方面,均有深入的论述。李开先评价《水浒传》,谓其“委曲详尽,血脉贯通”(《词谑》),着眼的是结构。叶昼说“世上先有《水浒传》一部,然后施耐庵、罗贯中借笔墨拈出”,“非世上先有是事,即令文人面壁九年,呕血十石,亦何能至此哉!”论的是艺术真实与现实的关系。李贽说“《水浒传》文字,妙绝千古,全在同而不同处有辩”,说的是人物塑造方法及其艺术魅力。均是新人耳目之论,触及小说的神髓。而李贽的“假事真情”说,“同而不同”说,“化工肖物”说,金圣叹的“事为文料”说,“因缘生法”说,“因文生事”说,“动心”说,以及人物论与笔,更是卓绝一时,雄视千古,将小说批评推向了一个全新的高度。即使放到今天,这些论述也仍然不失其光彩。
4.1 清代:明代小说的延续
明代是中国小说学史上的高峰之一,处于此高峰之后的清代小说学,不然不受到其影响。一部清代小说学史,从一个角度来说,甚至可以视为金圣叹小说学的影响史。这可以说是清代小说学的一个重要特点。清代小说学卓有建树的两家,毛宗岗与张竹坡,最能说明这个问题。毛宗岗、张竹坡之外,其它论者更不在话下。蒙古族哈斯宝的《红楼梦》新批,就是金圣叹诸批点的运用,有不少地方甚至就是金氏话语的转译。
4.1 清代:明代小说的延续
明代是中国小说学史上的高峰之一,处于此高峰之后的清代小说学,不然不受到其影响。一部清代小说学史,从一个角度来说,甚至可以视为金圣叹小说学的影响史。这可以说是清代小说学的一个重要特点。清代小说学卓有建树的两家,毛宗岗与张竹坡,最能说明这个问题。毛宗岗、张竹坡之外,其它论者更不在话下。蒙古族哈斯宝的《红楼梦》新批,就是金圣叹诸批点的运用,有不少地方甚至就是金氏话语的转译。
4.2 清代:小说批评 的繁盛
清代小说学还是远比明代发达、繁盛。无论从小说作家、小说创作来说,还是从小说论者与小说批评来说,都是这样。单就小说学存在的典型形式――小说评点一项而言,明代约有60种许,而清代截止19年前则已有120余种(据谭帆《中国小说评点研究》一书的“编年叙录”)。明代的小说批评,基本上是集中于《水浒传》一部作品,清代则已经扩展到《三国演义》、《金瓶梅》、《红楼梦》、《儒林外史》各大名著,渗透到各种小说类型。在批评内容方面,清代论者则突破了种种历史命题的束缚,笔触更加自由,所论触及小说学的各个方面。
4.3 清代小说批评 的突破
清代小说学在质的方面也有突破。这突出地表现在对小说事体真假虚实的认识上。在虚实真假的轴线上,此前的小说学一直在为由实到虚,由真到假而努力,虚构是他们强调的重点。
由于虚实的转换在明代已经实现,虚构早已不再是个问题,清代小说学于是掉过笔头,转而强调虚中之实,假中之真。这里包含三层意思:一是虚中可以达到实,假中可以表现真;一是虚中应该有实,假里应该有真;一是虚中之实,假里之真,乃是艺术魅力之源。
此前虽然也有小说论者意识到此,如叶昼说“《水浒传》事节都是假的,说来却似逼真,所以为妙”,但毕竟是空谷足音。而清代则不仅对认识到了这些,不仅对此作了强调,而且还
看到虚实、假真之所以能够统一,其奥秘就在于其中的情理。张竹坡的《金瓶梅》评点,脂砚斋的《石头记》批评,就是这方面的代表。这样的认识几乎抵达了古代小说虚实论所能达到的高度。
4.4清代小说批评中的传统势力
就是在这个小说学全面繁盛,有些方面达到了相当高度的阶段,大多数正统文人所持的仍然是传统的稗史小说观。《四库全书》将小说分为三类,甚至将已经取得卓越成就的章回小说也排斥在“小说”之外。纪晓兰甚至对于《聊斋志异》等小说“令燕昵之词,媟狎之态,细微曲折,摹绘如生”的描述也颇为不满(盛时彦《姑妄听之跋》),愤而作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以为示范,表现出维护稗官小说观的意志和决心,充分说明了稗史小说观力量的强大、影响的深远。当然,这种守旧的小说观念毕竟不能掩盖小说学所取得的进步。